朔十六

我将以笔为刀。
爱发电:朔十六
《多勒斯之歌》创作中

【苍俏】朱砂。

感谢 @B数都没有 的配图,图在文章最后。

梗是看医书的时候看到的朱砂疗效,脑洞发散就变成了这样……

哎,小夫妻真好


——正文——


春光日煦云漏暖,新叶初发两三枝。

 

苗疆春日来得晚,较之中原也更冷了些。晨光熹微时窗外虽有鸟鸣啾啾,但那声音也好似被早春晨露冻住一般,轻绵瑟瑟,听起来也无甚底气与生机。

气温低冷,不但鸟无力,人也会不自觉地贪懒。俏如来难得天光亮时仍蜷在被褥里,双眸半睁,目光微散,一副春眠未醒、迷离涣然的模样。他四肢俱软,腰后还泛着酸,周身倦懒,连指尖都懒于动弹,只想将自己再埋入这锦棉织就的温柔乡里,回味那令他心神俱醉的一帘幽梦。

然他生性自律,心知纵是身倦体懒也不应继续荒度时光,可自骨节皮肉里钻出的不适却给了他足够的理由赖床。俏如来在起身梳洗与沉沦梦乡中左右纠结,脑内几番天人交战后下定了心思,肘尖抵在褥上,撑起身子,带落锦被顺势滑下,露出胸腹肩背上的数处斑驳——色红形圆,如红梅落雪,乍眼望去,端是一幅不亚于窗外春色的旖旎景致。

纤足汲了床下的僧履,距离正好,亦摆得整齐,连鞋的系带都规整地不曾歪斜,可俏如来却依稀记得,昨夜二人进了房便缠作一处,衣裳带饰散了一地,就连靴履都应是被踢远。他思绪微转,当下便了然,心底被这贴心之举暖地塌下一隅,流出一片酸软温融,尽付唇边眼角,漾开三分笑意。

床边的僧衣纱披亦洁整如新,分毫污尘也不曾有,叠放于方几上,远近也是刚好,伸手可触的距离,每一寸分毫都显出那人细致入微的体贴与关怀。俏如来伸出手去,将那捧堆云似的衣衫披在身上,慢吞吞地一件件穿好,指尖捋起领内长发,一掸一拉,霜色长发尽流身下,与雪纱僧袍融于一处,远望过去,入眼处皆是一片不染纤尘的白。

仆从听得屋内衣物扑簌声响,本想入内侍候,却都被俏如来一一婉拒,打发了出去。俏如来将长发编好,佩上发饰,理好珠环,最后再将白金织纱的围领环于颈上,欲盖弥彰地遮住颈侧锁骨处暧昧的红痕。

将这一切打点好后,俏如来便取了置于镜旁最细的一根毫笔,拧开一方白瓷盒的盖子,笔尖蘸了内中赤红,掭了数下,而后对着黄铜镜上映出的模糊倒影,慢而缓地在眉心勾出一笔朱红。

 

在他正欲再次下笔时,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忽而响起,皂靴履地声随之而来,沉着缓稳,一如贯然。俏如来心下莞尔,并未放下手中毫笔,仅是侧过头去,唇角微勾,笑而唤言:“苍狼。”

语意温然,绵若轻絮,俏如来朗润如珠玉的嗓音落入苍越孤鸣耳里,是春风化雨般的温融与和煦,亦是有爱人相候的满足与安然。亲昵之称自那人口中流出,也似带了抚慰人心的力量,苍越孤鸣只感数刻前于朝堂上累积的重思与杂虑被这声轻唤一扫而空,留下的,仅有满心的欢喜与爱重。

他欣然上前,笑着应了一声,才想与俏如来说些什么,眼光就扫到了对方手中那只沾了丹色的笔——乌木为杆,鼬尾为毫,笔端丰润,型同核枣,而尖上则有朱砂参芒,与那人额上半笔丹痕同色,赤红若血,却也是别样妖娆。

话到了嘴边就打了弯,苍越孤鸣自俏如来身后搂了他的肩,轻巧地就将对方执笔的手纳入掌心。飘羽般的吻落在霜色鬓发之上,苗疆之主望着镜中人的容颜,柔声问道:“在点额?”

“嗯。”俏如来颔首,“才画了一笔,你便回了。”

“那这可是孤王的不是了。”苍越孤鸣低声一笑,音色如韵鼓吟钟,沉醇而动听,“余下的让孤王帮你画完,可好?”

“哦?”

绯睫轻眨,俏如来就着此番相倚的姿势偏过头,眼神带着怀疑与兴味,打量着苍越孤鸣英武清俊的脸。目光逐一流连过高挺的鼻与深邃的眼,最后定格在苗王净无一物的额间,笑着反问道:“苍狼可有点额画印的经验?”

“这……没有。”苗王摇头,冠上毛饰垂至腮边,和鬓间的铜环发辫一道晃在俏如来眼前,发出一阵扑簌簌的轻响。

“但孤王可以试。”苍越孤鸣摩挲着俏如来执笔的那只手,“让孤王试试。”说完这话后他撤回手,自怀中取出一枚嵌着红宝的发饰,轻巧地将那人散在一侧的额发尽数夹起,露出玉润饱满的天庭。他眉目带笑,瀚如沧海的眼里满是灿若星子的光,露出一副不忍让人拒绝的、跃跃欲试的神情,让俏如来心中一荡,便也纵许了苍越孤鸣的请求。

他将毫笔润满盒中朱砂,随即转过身去,双手捧笔,递至苗王身前,眼眉俱弯,连唇角亦有弧度,口吻郑重而不失娇意,一字一句道:“那么,请王上为俏如来点额。”

公子清隽,笑意焕然。

苍越孤鸣抬起眼,望见的是早于窗外时令的一片盛世花开。

 

 

俏如来额上红印看似简单易画,可当苍越孤鸣将点额之物拿在手中时,却觉得那纤细毫笔似暗含千钧,压得手腕都在抖,以致迟迟不敢下笔。

他已顺着先前所画红痕续了一笔,却不甚自然,笔锋歪扭,用力突兀,几个回锋俱是生硬,还多了数道不应有的抖痕。这般粗糙的朱痕落在俏如来精致如画的眉目间,不似点缀,反似玷染。苍越孤鸣心下紧张,只想着下一笔定要画得精巧,可眼前两道精拙参差的画痕却让他眼底生痛,生怕下一笔再添一道瑕疵上去,毁了眼前这一片大好春光。

这般计较,便生迟疑。堂堂苗王一手拢袖一手执笔,浓眉微蹙,目光慎重,仿佛全身气力都拧于一处,塞于腕上与指间,纾不开亦解不下。他整个人都凝住了,神情无比严肃,摆出一副如临大敌般的模样,连呼吸都变得浅促。

 

俏如来始终阖眸以待,眉目舒展,唇角微噙,端得是一派的岁月静好、恬淡舒静。只是这平静仅是流于眉目之上,他双唇微颤,几次三番险些绷不住,偏又要做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面上平和,心中发笑,憋得也很是辛苦。

他如何不知苍越孤鸣此刻窘状?双眸虽未得见,但拂过面上的鼻息频切、落于眉心的笔锋软颤,甚而被他拢起的王袍广袖都被指尖带地簌簌,袍袖绒锦间或触到俏如来手背,那点紧张与微抖自然也被他悉数得知了。

只是他不忍拂了爱人此番好意,便软了心思任他施为。终是在许久后又感到笔毫落于额间,丹砂轻画,俏如来静静感受着对方仍是有些生涩的笔锋行走,意料之中地又听得一声轻叹,带着些挫败与无奈,却无半分的退却与放弃。

 

“苍狼,还未画完么?”俏如来动了动艳红的睫,在眼睑出落下一片带着赤的阴影,浓淡不明。

“还有一笔。”苍越孤鸣清了下嗓,沉声而言,“可是累了?”

“不会,仅是抬头而已,哪里会累。”俏如来顿了片刻,“不会有苍狼你累的。”

“孤王并不累。”

“可……苍狼你的手,都抖了。”

苍越孤鸣听得此言亦是一顿,随即恍然,知晓自己此番苦于工笔的短板尽数曝于爱人眼下,心下窘迫,却也升起半腔少年意气。原先惴惴惶惶的心忽而变得安宁,脑中似山泉涤过,徒留清明。苍越孤鸣凝神催腕,断然下笔,朱砂丹迹随之淌然而出,行笔流畅酣然,却在收尾时忽而一滞,蓄于笔间的染料在尖端凝成一点,滴于眉上额间,在佛印边端处留下一粒圆红,甚是扎眼。

本应是换来满腹懊恼的行止,苍越孤鸣却无暇顾及,只因原先静若白莲之人恍然睁眼,金红眸色中光辉璀然,里头似有两汪蜜酿而就的泉,水光潋滟处,笑意满盈盘,是一幅陌上玉人长图卷,亦有满目春景漫无边。

俏如来,笑了。

 

鼻端丹砂之气未散,额上朱色印痕未干,俏如来对苍越孤鸣弄花了额间一点却浑然不恼,语音嫣然间是宽纵、是爱重、亦是发自真心的欣然与满足。他额上碎发霜白,肤色凝白若乳,偏生双眸似金阳,睫羽如绯花,在这周身如霜似雪的颜色里点入几滴浓墨重彩,让他清逸脱俗的相貌气质里,也多了些凡间烟火的旖旎娇然。

苍越孤鸣呼吸一滞,目光凝着在俏如来额间犹带潮润的点额画印上。赤红的朱砂液不易干去,半干不干地凝在收笔处,坠出一点宛若泪滴的形状。他似是受到指引,又似被这雪肤红痕摄了心神,抬手将指间毫笔掷于桌上,按肩俯首,唇舌相就,带着些虔诚与倾慕的念想,轻轻吻住了俏如来眉心的一点丹砂。

略微甘苦的朱砂气溢在舌尖,可鼻下掠过的却满满是爱人发间熟悉的气味,沉檀清雅,却因着昨日缱绻而尚有甜黏,二者融为一处,似引信般点燃心尖隐于理性下的一簇火苗,燎燎烈烈,一发而燃,不可收拾。

他依稀记得王叔念及药典时曾言朱砂可清心、镇惊、安神,可苍越孤鸣只觉得这满口的丹砂非但未曾“清心”,反倒让心火大炽,势可燎原,让他只想将怀中这玉般莹润玲珑的人再度纳入身下,缱绻缠绵床榻间,风月几度赴巫山。

而实际上,苍越孤鸣却也这样做了。

 

床帐微摇,帷帘轻晃,俏如来被苍越孤鸣压在床褥之中,双眸雾朦迷离,喘息沙哑甜腻。身下攻伐不断,激起阵阵快意如潮,漫上眼角腮边,尽染薄红。

他长发尽散,如寒霜满地、雪绢铺陈,鬓边珠玉微乱,摇曳时有琳琅之声细碎,飘摇轻灵,如梦似幻。

俏如来虽陷于风月情事,狼藉满身、霜发凌乱,眉心印记却仍是完好。丹砂已干,额上薄汗满布,将那点干透的红印润得宛若新成,凑近闻去,似还能从蒸腾的汗气中,嗅出些甘苦清香的味道。额发半拢,钳着碎发的那枚饰物却未有松脱迹象,反倒随着躯体的起伏推摇而频频晃动,其上镶嵌的红宝在晨光中折出一点赤色霞光,倒映在苗王的眼里,是最不可言说的一丝情动。

关窍被控,骤忽激烈,俏如来只觉意识飘忽,人也好似落入云端暖泉之中,飘摇不定。快意堆积层叠,忽而直上浪涛,几番激烈占有后终得云收雨歇,风月渐散,徒留满身饕足慵懒,枕席缠绵。

数度春风漫身过,俏如来细喘不歇,双臂松软搭在身上人肩头,指尖错动,抓了满掌的紫黑交融,是汗湿粘腻,亦是灵肉相融后心灵上的莫大满足。

 

“苍狼……”他将额角倚在苗王颈窝,声音被倦懒拖长,憨意十足,“你可真是……没个正经。”

几声低笑震荡开来,低沉醇厚,醉人心神。俏如来稍稍抬起仍是被雾气迷住的眼,眼光觑见的,是苍越孤鸣唇角噙住的一抹极其溺人的笑,随后便感身上一轻,见得苍越孤鸣撑起上身,额上碎发被吐息拂动,竟是对方又吻上情事前方才描画好的那处。

唇印眉心,细细啄吻,苍越孤鸣吻得珍怜又亲昵,直让俏如来脸上又是一片烧红。苗王将周身俱酥如春泥的爱人揽入怀中,侧躺入榻,指尖顺入带着潮意的霜白发间,温声细语,软意言道:“古有张敞画眉,今日孤王为你点额,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为所爱之人点妆,又有何处不正经了?”

他不待俏如来辩驳便抢先一步拉起春被,覆于二人身上,而后又说:“只能说俏如来过于……孤王一时……”竟是红了耳尖,再也说不下去。

 

仍是少年清俊,心性如故。

 

本是想与爱人分说自己昨夜便被折腾,晨起又是云雨一番,腰背四肢俱是酸痛,满是不适,可苍越孤鸣此刻模样着实可爱,俏如来看着他,心中腾起的那些抱怨之语也霎时烟消云散。他笑弯了一双眼,索性将身子再往对方怀中送了送,双臂环住苗王手臂,双眸半阖,绯睫微颤,倦意涌来,似是又要入睡。

“睡吧。”苍越孤鸣的声音似也从远处飘忽而来,明晰不辨,却也让他安心,“待你醒来后,孤王再为你点上朱砂。”

“嗯……”他虚应一声,便也顺着神识所趋,酣然入眠。

 

浮生偷闲,朱砂半点,只盼岁岁年年人静好,日日夜夜花相伴。


——配图——



评论 ( 18 )
热度 ( 213 )
  1. 共1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朔十六 | Powered by LOFTER